第五章（2）
“有酒吗？”蔺见辛抬头看向秦北，一点也没觉得向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要酒是一件多无礼的事。
秦北只是诧异了一下，就打电话让服务员送了两瓶酒上来。白酒、红酒各一瓶，完全照顾了爱好不同的客人，都是度数比较高的酒。望江楼在这片地区也算小有名气，出品的酒也不会太差。
等服务员走后，蔺见辛直接开了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秦北，“您要吗？”
秦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谢允沉消失多年，如今看到与他有关的人物，他一时心情激荡才会拦住蔺见辛想要和他聊聊罢了。虽然他不过替谢允沉做了两年事，但对他的本事还是感到由衷敬佩，他从没见过像谢允沉那般矛盾的人，说他狠吧，对身边的人他向来不遗余力给予帮助，说他良善吧，他又可以眼也不眨地断人手腕、毁人双眼。
他在龙宇的时候听过他不止一件传说，但让人费解的是，即便他做的有些事在别人眼里过于心狠，但龙宇公司的一群人无不是真心实意地信服着他。公司内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据说是他们的大老板厉明州所说，“能以生死酬点滴之恩者，唯谢家允沉。”
别人对他一点好，他都可以用生死相酬，这该是怎样的一种人呢？即便是在部队都做不到吧？
没等到秦北的回答，蔺见辛也不再问，不紧不慢地饮着辛辣的白酒，若不是他眼中的失神太甚，秦北甚至觉得他是在参加一场品酒大会，姿态优雅，神色平静，渐渐地有了几分谢允沉的影子。
其实秦北更想问的是谢允沉的近况，可看着蔺见辛静默的态度，他一时不好冒昧开口。
不知多少杯烈酒下肚，蔺见辛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熟悉的禅乐。原本听了一番过往尚算镇定的人，此时却像被定住一般，被烈酒压下去的酸涩密密麻麻的翻滚起来，在胃里激荡成汹涌的波涛，汇成一股一股灼人的硫酸压进心脏，一时间，蔺见辛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这一恍神间，铃声已过。
秦北看着他脸色不太好，迟疑着问，“蔺少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不，不用了！”蔺见辛几乎惊慌失措地说出这句话，抬眼看见秦北诧异的眼神，深吸了口气，“谢谢您的茶和酒，我要回了！”
起身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我会照顾好我师父的。”
他抛弃他的五年，他会用一辈子来还！
蔺见辛刚从望江楼出来电话再次响起，他望着冥冥夜色，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谢允沉，铃声已经快要结束，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师父。”
他沿着街道走了几步，城市的夜才刚刚开始，蜜里调油的情侣手挽着手在大街小巷里招摇而过，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们在谈恋爱。沿路的小吃和水果推车更是络绎不绝，廉价的喇叭里不厌其烦地播放着叫卖声。
“为什么不接电话？”听语气，似乎带了一点急切。
蔺见辛眼眶一热，“刚在走神，错过了。”
谢允沉也不知是否信了他的说辞，沉声道，“再不回来，菜快凉了。”
“嗯，就回。”蔺见辛低低应了声。
回到沉梦，就见他的师父靠在沙发上，一只手微微支着头，看样子是在闭目养神。柔和的灯光打在那张并不算精致的侧颜上，有几分疲惫的面孔顿时模糊起来。
蔺见辛咬了一下舌尖，压下从心底蹿起来的汹涌涩意，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离得越近，眼下的清灰就越明显。蔺见辛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才让谢允沉撑着疲惫的身体回来给他做这一顿饭，才让他即便出差还心心念念着他的日常作息。
以至于和前十几年待遇相差太大，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这个人，要么放手放得彻底，要么插手插得决绝！
蔺见辛贴着他的腿边跪下，像是陪着他小憩一般，安静坦然。
然，不到十分钟谢允沉就睁开了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蔺见辛也不意外。实际上在蔺见辛进门的一瞬他就醒了，实在太累，索性多闭了一会儿眼。
“这是做什么？”他问，语气一如既往的淡。
“没什么，就是觉得以前在您膝下尽孝的日子太短了，想补回来。”蔺见辛想极力扯出一个笑，却生生把自己的脸扭曲成了另一种形态。
谢允沉皱了一下眉，“尽孝需要跪着？”
蔺见辛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我喝了酒，不止三杯。”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在不确定谢允沉是否愿意告诉他有关他的过去时，他不想贸然去窥探。
可心中被过往撞出来的涟漪久久不能平复，喝酒也不过是他为疏心中郁结挑的一个找打的理由而已。
可谢允沉还是看着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先吃饭。”
蔺见辛摇了摇头，“您吃吧，我……可能吃不下。”
谢允沉盯着他看了两秒，抬手一耳光扇了上去，“我费尽心思给你调理的身体，就是让你这么糟践的？”
“不，不是，我吃。”蔺见辛连忙道，也顾不得发麻的嘴角，他一时心慌意乱，差点罔顾了谢允沉的一番心意。
谢允沉踹了他的腿一下，“起来，去厨房端菜。”
“哦哦，好。”蔺见辛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去厨房。
谢允沉无奈地按着眉心，这糟心的孩子！
糟心孩子摆好碗筷，盛好饭，把椅子拉开，才看向谢允沉，“师父？”
谢允沉走过去，坐到主位上，“你也坐着。”
“嗯，谢谢师父。”几个月的礼仪扳正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不会像刚回来的时候什么都需要提醒才知道要做什么。
谢允沉瞥见他脸上泛起的指印，沉了声道，“一会儿来我房里拿药擦一下脸。”
蔺见辛用手背碰了一下发热的脸，低头咽了两口饭，“没关系，我后面几天都不用去公司，留着印子长点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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