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加更
谢允沉不知道怎么出了一趟差回来，蔺见辛就像变了一副性子。以前他的顺从大多带着一种刻意，知道他要求的那些事对他有利，又或者只是为了表现得‘听话’他才心甘情愿地去遵守他的规矩。
但今天……
谢允沉将疑惑掩在眼底，不管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情况总归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胃不舒服，但蔺见辛还是耐着性子吃了一碗。被烈酒灼烧的胃似乎缓和了一些，平静了一下他才感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冒失。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以身体为条件，只为让自己心里好受。他悔，悔自己曾经的诸多猜忌，也恨，恨自己的眼盲心瞎。
百般情绪搅得他心神失守，才在那种看似镇定的情况下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他是真正得益的人，因此才知道谢允沉为调理他的身体花了多少心思，每日的锻炼不用说，饮食上的营养搭配更是悉心考量。只要谢允沉在家，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做。
想到这里，蔺见辛又是一阵心酸，一般人若不用心体会，真的很难从那张万年平静淡漠的面孔下窥出一二份真心。而当年的他年少无知，总是用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世人，当然也包括他的师父。
他大一些的时候，一边猜忌着谢允沉收养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一边又不动声色地在他面前装乖，不想离开这个可以栖息的地方。
他现在甚至能想象当初谢允沉得知他干的那些混账事后所受到的冲击，校内校外两副完全不同的面孔，任谁得知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长年累月的欺骗都会失望吧？
可他这些年一直在顾影自怜，总觉得那些事无伤大雅，并不值得谢允沉为此动那么大的怒，他以为他可以被原谅。
可事实上所有的都是他以为而已，谢允沉不仅动了怒，更是下了狠手责罚。而他也因此心凉远走他乡。
其实，说到底是他被自己的不甘和自以为是蒙蔽了双眼，从来没有去体谅过谢允沉的处境和心情。
“发什么愣？去洗碗。”谢允沉轻斥了一声，拉回了蔺见辛奔腾的思绪。
“哦。”他起身，利落地收拾碗筷。这也是这几个月来训练出来的结果，谢允沉一直信奉熟能生巧这一套，一遍不会的两遍，两遍不会的十遍，十遍不会的就百遍，就算是头猪，最后也能给你教会。
由于时间已经不早，谢允沉没去茶室，直接回了卧室。
蔺见辛从厨房出来后上了楼，在茶室没见到人，熟练地泡了一壶菖蒲送到谢允沉房里。
菖蒲茶有凝神静气、助眠抗衰的功效，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谢允沉有失眠的毛病，以前他总以为谢允沉睡前要饮安眠茶是一种习惯，到后来他才发现，有些习惯是有必然的原因。
房间里，谢允沉并没有睡，洗完澡后就拿了一本书站在屋子里慢慢翻阅。他的房间很大，布置也极尽心思，任何一件物品的摆放都仿佛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多余，也不会让人觉得缺失。
蔺见辛很少进谢允沉的房间，但每进一次他都会感叹，难怪他的师父对他的房间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脚踩在房间里，他都要思考一下是不是落错了位置，以至于破坏了屋里的秩序。
“师父。”蔺见辛打了个招呼，将茶壶连带茶盘一起放到靠窗的案几上。翻起倒扣的杯子手法老到的斟了一杯，“您喝了茶早点休息，我……我明天再来请罚。”
蔺见辛欠了欠身，打算离开，刚走到门口，听到一声，“站住。”
“今日事就今日毕吧。”谢允沉放下手中的书，眸光冷静地看着他。
“可是，您……”蔺见辛已经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谢允沉，他看得出来，他的师父已经很疲惫。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挺不省心的，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谢允沉给他把关。
“没什么可是，还有，下次说话再吞吞吐吐的就自己掌嘴。”谢允沉神情一瞬变得冷厉，他实在不喜欢看着蔺见辛婆婆妈妈的样子，一个领导者，最怕的就是犹豫不决。
“嗯，我记住了。”蔺见辛低着头应了一声。
谢允沉：“自己犯的错，该带什么工具不用我替你分辨了吧？”
“不用。”蔺见辛匆匆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初他第一次接受训诫后不久，谢允沉就给了他三样东西，一把戒尺，一根木棍，一根藤条。三件工具各有各的作用，若是学习工作上的错便用戒尺，生活习惯上的问题用木棍，原则底线上的过失便用藤条。
这次，他带了木棍和藤条。
谢允沉见他带了两件工具，眼神沉了沉，“还犯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要让你带两件家法？”
蔺见辛捧着木棍和藤条规矩地站着，咬了一下唇，又快速松开，“酒……是我故意喝的，我骗了您！我想借由喝酒这件事让您罚我。”
话刚落，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谢允沉声音发冷，“算计我？”
“不，不是。”蔺见辛急忙否认，“我遇到一些事，心里难过，觉得对不起您，所以……”
“所以在我这里找补是吧？”谢允沉替他接了下去，他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怒，徒弟难得如此坦白，做的事却一件比一件踩他底线。他话音一转，语气不明地问，“今晚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你脸吧？”
蔺见辛垂着眼，“您该多打的，不听话的时候、犯混的时候、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抽两巴掌比什么都来得有用。”
谢允沉：“……”这混账说的是他自己吗？
“我这一生最不能忍的就是欺骗，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欺骗都会让我觉得是一种背叛。”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的声音又冷又沉，甚至含了一点难以琢磨的空洞。
蔺见辛听得心下一抽，抬眼去看谢允沉的表情，嘴角勾出一点若有似无的讥诮，眼里又像是隐藏着刻骨的悲痛，在虚空里无处着落。
“师父……”他轻唤了他一声，低声道，“故意饮酒，心思不纯，是我该罚；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有负您的苦心，更该罚，您要如何我绝无二话。只是，您别这样……伤神，我看着难过。”
谢允沉被他最后一句怔住，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ps：感谢【浅砚】和【随便】两位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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