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沙》番外：安成希篇（下）
“昨晚，昨晚喝醉了酒，今早……今早睡过了。”尽量平稳地回答。
“我有没有说过，毕业前不许喝酒？”
“说……说过。”
“那安少爷是明知故犯了？”陡然压低的声音让安成希身体战栗起来。
“对不起，弟子……弟子知错……”隐忍的腔调带着一丝破碎的颤音。
“你知不知道，缺考的后果是直接重修，这个污点很可能直接断了你的保研路。给你一条坦途不走，你非要走弯路，你是不是蠢啊？”说到最后宫圣瑛是真的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个弟子他寄予厚望，举手投足之间有萧然林下之风，可偏偏到了他面前变得小心小意，疏朗作狭隘，洒脱成谨慎，他当真就有那么可怕吗？
“没有，老师，弟子……不是，不是故意的……”
“大学就像个炼金炉，看起很更公平，实则更残酷。没有足够的自制力，最后只有堕落被淘汰的份。你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你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吗？回首今日，你是否会后悔昨晚一时的放纵？”
安成希觉得宫圣瑛话里有话，可他已经无法分辨话中隐藏的深意。
臀上已无一块好肉，青紫纵横，血迹斑驳。在宫圣瑛这里皮开肉绽真的不是纸上几个单薄的字眼，这是一种让人畏惧到骨子里的疼痛。
挨到最后，安成希已经无力支撑，只能将身体伏在桌上。双腿痉挛般颤抖着，可他不得不用尽所有毅力绷直。
有什么东西顺着腿根流下，温软滑腻，可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不明白，他犯的错就那么不可饶恕吗？
意识已经昏沉，汗水在这数九寒冬的屋里积成水洼。
“老师……”他是真的受不住了，饶了他这一回吧！
在晕过去之前，他听到一声焦急的低唤，那是他久违的亲昵。
希儿，希儿，比夷之好听多了……
安成希醒来时仍在办公室里，他趴在屋内唯一一张皮质小沙发上，头朝着小阳台的方向。
他难受地动了一下，盖在上半身的薄毯和大衣滑落，身后挨过的地方还晾在空气中，可他并未觉得冷，老式的空调还呼着热风，他知道这是宫圣瑛刻意将温度上调的结果。
年末将近，学校已经寥寥无人。办公室几乎无人问津，宫圣瑛敢单独放他在屋里，就能确保他的隐私无碍。
安成希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看见想看的人，目光投向小阳台。
银装素裹，雪落枝头，昏昏冥冥的天空又开始了一场纯白的葬礼。很美，美到艺术家和摄影师们甘愿放弃所有只为留下这一刻的惊心。
可是，如果没有那道雪下负手而立的背影，安成希或许还会欣赏一下这场唯美的雪景。
可此时此刻，安成希只觉得心脏被揪了起来，呼吸都快要停滞。他从没觉得宫圣瑛的身影如此单薄，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那一道孤独的背影。
忽然间，他什么都不想再想了。
他提上裤子，咬着牙，一步一步朝那道身影而去。拉开玻璃门，冷冽的寒风猛灌而入，安成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听到开门声的宫圣瑛缓缓回头，发上已经覆了一层霜雪，可见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看着对面之人毫不掩饰的担忧神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走过去，看着他，“怎么出来了？”
安成希笑了笑，“没看见老师，心里有点慌。”
“你自己进去吧，我身上凉。”
安成希却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笑道，“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个伤残人士，扶我一把吧？”
宫圣瑛深深看了他一眼，扶着他关门进屋。
“你先趴会儿，我再给你上点药，一会儿我们回家。”宫圣瑛扶着他趴在小沙发上，道。
“好，听老师的。”乖顺得不像话。
臀上被凉意覆盖，安成希才想起办公室里是没有药的，抬头看了眼桌上的包装袋，心下了然。学校附近药店的标志，估计是老师才去买的。
宫圣瑛收了药，坐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头，不发一言。
安成希托着身体往上挪了挪，枕到宫圣瑛腿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那么放肆，心里只想亲近这个落寞的人。
这种落寞不是因为形单影只，而是因为历经世事。
宫圣瑛没有拒绝弟子的亲近，用逐渐回暖的手梳理着掌下粗密的短发。
“希儿……”“老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先说。”“您先说。”又是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老师听着。”他的声音有点低，有点沉，还有点说不出的愧疚自责。
安成希在他怀里蹭了蹭，低声开口，“老师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昨天庄琳生日，我向她告白，她答应我了，所以我高兴多喝了一点，不是故意的。”
但他不会在受罚时说这种话，过错就是过错，容不得找半分借口。若不是他不自制，就不会喝醉，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错过考试。
“嗯，老师知道了。”宫圣瑛应了一句，目光看着窗外有点出神，他没再去追究什么，今天安成希晕过去已经不得不让他重视一些问题。
站在外面两个小时他都在自我反省，这些年他到底以什么心态在对这个弟子。良久，他道，“是老师对不住你，以前就对你严厉，这一年多更是变本加厉。老师向你道歉。”
安成希摇摇头，双手环上他的腰，“我知道您这一年多来有多苦，尤其是师公和二师叔过世、小师叔离京之后，我再也没见您笑过，可我还做出这些没脑子的事让您心烦，是弟子不孝。”
他坦然认真道，“我是您的弟子，教得也罚得，弟子不怨的……”
一句不怨让宫圣瑛心神巨颤，神思恍惚。一个人要做到心无怨怼谈何容易，可他这个弟子啊，即便委屈难过，也从来没觉得他不公，也从来不曾怨他半分。
他哑着声，“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我太挑剔，也太恐惧，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我怕那天你们也脱离我的掌控离我而去。
也是我太想去雕琢一个人，希望他按照自己的意志成型，可却忘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思想、有意识的活生生的人。
人不是未成型的陶泥，需要人手塑造才能变成各种形状。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又凭什么去掌控别人的人生？他可以引导他、教育他，在人生的大方向上给予把控，却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
宫圣瑛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希儿，今后老师不会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你，做你想做的事，做错了依旧乖乖挨罚。但我不会再苛责。”
安成希双手收紧，将脸埋在宫圣瑛怀中，脸上笑意荡开，“谢谢老师。”
其实一切都没那么复杂，不是吗？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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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正文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其他番外请前往支线。
赠礼一：《生日》（完结章）宫映疏出国三年的真正目的。（粮票解锁）
赠礼二：《礼物》，三年后宫严二人见面后续，有一辆来往幼儿园的车。（糖果以上解锁）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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