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怀沙》第二十七章 孩子的活法

  今日周五,严明乔和付冉都回来得较早。严若清和宫映疏回来时,两人正在吃晚饭。

  见两人进门,付冉招呼道:“映疏,小若,吃了吗?没吃就过来一起。”

  严若清看了看宫映疏,低声道,“哥,我们去吃饭吧。”

  宫映疏没理他,朝严明乔和付冉道了谢就去厨房拿碗筷。看着宫映疏清俊如竹的身影,严若清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前世,那时的宫映疏二十五六岁,情绪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面对别人时,永远都是温和的浅笑,面对他时却是一副冷冰冰的脸色,他永远也看不到他的第二种情绪。

  现在的宫映疏到底刚成年,虽然情绪也控制得很好,但还是有一丝外露。严若清苦笑,他是否该庆幸,这一世宫映疏对他还有情绪。

  严明乔放下筷子,视线在小崽子和宫映疏身上来回转了转,问,“惹你哥生气了?”

  “嗯。”

  宫映疏拿着两副碗筷走了出来,就听见严明乔对小孩儿道,“先吃饭,吃完来我书房。”

  “师叔?”宫映疏唤道。

  严明乔看了他一眼,“古语云,纵子如杀子,既然犯了错,还罚不得了?”

  这话里的深意让宫映疏羞愧,欠身道歉,“抱歉师叔,是映疏做得不够好。”

  “有错不能纵,你是哥哥,打得也罚得。”严明乔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悠悠地道。

  宫映疏看了眼垂手站在一旁的小孩,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像先前那么浮躁,他心中叹了口气,算了,还能教不是吗?他气的是严若清的态度,看小孩儿的样子,应该是知道错的。可明知道错,还偏偏去做,这就是明知故犯了。

       他对严明乔道,“映疏明白了。”

    一个小时后,书房。

  严若清站在书桌前,冷汗都快出来了。随着他的讲述,他看见他爹越来越黑的脸色,沉沉的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他却一点也不敢隐瞒,别说他答应过他爹绝不欺骗,只要找宫映疏一问,所有的事就一目了然的。

  当他说到对庄琳那几句不客气的质问时,严明乔抬眼看向他,语气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跪下吧。”

  严若清双膝落地,不敢再说话,他从来没如此直接感受过他爹的怒气,哪怕当初对他欺瞒,对宫圣瑛出言不逊也没见他如此怒过。

  严明乔起身站到他面前,俯身直视着他,“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憋了很久严若清才憋出几个字,“对不起。”

  貌似在人前的口齿伶俐,在他爹这里都变得词钝意虚。

  “对不起,和我说?”严明乔问,语气中难掩怒意,“我让你再说一遍。”

  严若清心里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本能的地吞了吞口水,“您假惺惺的做给谁看……”

  话刚落,严明乔一个耳光就扇了上去,响亮的巴掌声没给人留一点面子。严若清手指蜷缩,又慢慢放松,还是一句,“……对不起。”

  他重生以来,说得最多的恐怕便是这三个字了。

  “你自己说该不该打?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意揣测师长,言语污蔑顶撞。”严明乔一字一句犹如利刃,不容他一点逃脱。

  “该打。”

  “‘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严若清,你这样毁一个老师的名誉,心可安?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需要承受你这样的质问?开学不过两个星期,你对她熟悉多少,就这样妄下断语?”

  “……我错了。”严若清扯着火辣辣的脸,心悦诚服道。前世没人教,他不懂这些到道理,不,就算有人教他也没好好听过,今生他不能不识好歹。

  严若清说完,严明乔反手一巴掌扇了回去,他动了动,到底不敢捂脸,又听他爹道,“严若清,同样的错你还要犯多少次?”

  话里的失望快要化成实质,严若清心脏一缩,脑海里的话脱口而出,“爸,我认罚,求您别像以前一样不管我。”

  严明乔愣住,他何时不管他了?看着小崽子惊慌又乞求的眼神,他忽然生出一点明悟。所有物质上的给予,都比不上一点情感上的施舍。

  是的,施舍。其实这孩子要的很少吧?

  怒气来得快,散得也快,愧疚袭上心头。如果小时候能陪陪他就好了,后来得知真相想要弥补,这孩子却再也和他亲近不起来。

  这是他的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液,但他却整整八年没在他身上投入过父子亲情。哪怕他自认为对他们母子不曾刻待,甚至比大多数丈夫父亲都扮演得更好,但还是掩盖不了他只尽了责任,没有投入感情的事实。

  严若清八岁以前,他怀疑他不是自己亲子,又不愿意伤宫原玉的心,从来没做过亲子鉴定。后来,宫原玉死前揭露了所有的真相,他才明白他错过了什么。可那时,严若清因为宫原玉的死变得浑身带刺,谁都无法靠近,小小的孩子早早知道了死亡的意义。

  在后来,他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不愿对他苛责,只希望他好好长大,却不想落得那么一个被人算计的结局。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看着他认真道,“你是我儿子,我不管谁也不会不管你。”

  或许因为这句话太软,严若清知觉得心墙却了一角,然后崩塌得溃不成军,眼泪没出息的滚出眼角,擦也擦不尽。

  严明乔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缓了声音,“小若,不论你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孩子,既然是孩子的年龄,就用孩子的活法,别太大压力。”

  孩子的年龄就用孩子的活法?

  严若清有点呆,似乎他重生以来,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每天想的做的都与孩子没有半点关系。

  “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权力,笑容,撒娇,索要,当然,犯了错要挨教训。”严明乔放开他,认真道。那么久了,他从没见过严若清笑,完全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活力。

  严若清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心脏抽得厉害,如果,如果他前世早点认清这个人对他的心,他是否就不会错过那些他渴望的爱?

  严明乔好话歹话都说了一遍,话锋一转,“好了,现在去找你哥吧,以后只要他在,你犯的错都经他的手。”

  “是,我知道了。”罕见的,听到这话,严若清脸色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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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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