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溯流》第二十章

   轻若微云的两句话却把校长砸得心神振荡,他本不该信得那么快,但韩慎稳如泰山的眸子让他不得不信。


  他的外孙,可能真的不在了。


  抖了抖唇角,压下心中悲痛,“敢问……我家小宝现身在何处?”


  韩慎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用红绳串连的铜钱,绳上有八枚,钟宴看着韩慎将刻有‘巽’字的一枚取下,递到校长面前,“明日午时,前往新月路人民公园,面朝东南方向,由至亲之人握着,心中默念所寻之人的名字,它会带您找到想要找的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木言听到“新月路”几个字时猛然抬头,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他可没忘记几个月前那顿罚是为何。


  当初那件事因为云未舒的干涉而不了了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结果如何,如今竟然又牵扯上了吗?


  木言压下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果真和他当初查的那件事有关,也许这次能一窥究竟也说不定。


  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忽视了云未舒当初的警告。


  在韩慎拿出铜钱的一瞬,钟宴心情就复杂起来,以他浸淫古玩多年的经验来看,韩慎手上那串铜钱定然价值不菲,用掉一枚少一枚,想要再补会很困难。


  校长把铜钱紧紧握在手里,强行维持理智,“多谢。”


  他又看向今日种种事件的当事人,“你留下吧,交一份检讨书,此事算过去了……”


  他顿了几秒,叹了口气,“宗教不能进校园,你们所学之物以后也莫要在学校招摇。”


  就在钟宴松了一口气时,韩慎接下来的话让气氛再度凝滞,“不必,让钟宴保留学籍,期末正常考试拿学分,平时的课就不上了。”


  校长诧异,看了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的钟宴,“我可以同意,但你们要不再商量商量?”


  “不必了。”韩慎压了压帽沿,抬脚走出了门,“明日找到亡灵后来汉唐街9号。”


  校长张了张嘴,很想问万一找不到怎么办,但见对方不凡的自信和气势,不自主的压下了心思。他没再看屋里的人一眼,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小五,二师兄他……”木言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韩慎直接替钟宴做了决定,这是他完全没料到的。


  在他印象里,二师兄性格虽说一不二,却从来没像这般独断过。


  钟宴抿着唇,心脏处像是燃了一团火,灼得他浑身都在疼。他缓缓勾了勾唇角,在木言惊诧的视线中,扬起一丝嘲讽的笑,“他说的我就要听吗?我自己的事,为何要他来决定?”


  说完也不理会张大嘴巴的木言,抬脚出了门。


  钟宴没有立即回竹意居,而是在外面逛了一圈,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他也没理,在一条老街上慢悠悠地转着。


  对于师门,他只当做是和云未舒之间的一场交易,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心冷似铁,不愿对父母以外的人付出过多的感情。


  他喜欢独来独往,总以为习惯了孤独,却还是会忍不住孤独。


  就像此刻,老旧长街,幽幽岁月,他像天地间遗留的一粒尘埃,随着光斑起伏不定。他不想有人问津,却又渴望有一双手把他托起,他想挣脱天地,却又发现无处不是天地。


  钟宴苦笑一声,真真是……矛盾至极。


  大概是韩慎今日的行为刺激到了他吧,思及近两月在竹意居的种种,让他有种逃离的冲动。


  牵扯越来越多了,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跌宕起伏、与众不同的人生或许刺激,但也容易让人生出疲惫。


  路过一家古玩店时他停住了脚步,仿佛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吸引着他。门口架了一张长桌,桌上整齐罗列了十几面巴掌大的铜镜。


  他目光落在最角落里那面残破的镜子上,一瞬间,心神仿佛被摄住。


  脑中有画面闪过,凄厉的嘶喊闯入耳膜,长剑刺入血肉,兵戈之声不绝。


  钟宴像失了魂一般,手不自觉地想要抚上去,然而还没等他碰到镜面,一声厉喝响起,“你买不买?不买赶紧滚蛋!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开口的是个光头男人,看上去四五十岁了,长了一张凶狠的脸,他手里提着一只烟斗,看着钟宴的眼神十分不善。


  可钟宴依旧沉浸在画面中,满眼血色让他如置地狱,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那些被人随意宰割的蝼蚁,头上悬着的刀锋随时可能落下,死亡的威胁降临,可他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心中的恐惧被放大,他浑身颤抖起来,下唇被他咬得血肉模糊。


  他努力睁眼,想看看头顶欲置他予死地的东西,可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肩上,膝盖一点点弯曲。


  钟宴紧咬着牙,双眼充血。


  不,他不信,这些人凭什么决定他的生死?是,他是平凡,也弱小,但就要这样任人宰割吗?要是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控,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这股不甘化作一股气势,瞬间将眼前的画面涤荡。


  战场厮杀的场景消失,钟宴发现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抬头却看见两张惨白的遗像,照片上是他父母,笑得很安详。


  明知道是假的,可还是抑制不住悲伤,钟宴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心底在嘶吼,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跪在地上,神情痛苦地要去抓遗像,却发现怎么也够不着。


  假的,都是假的,他父母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死了。


  他又看到了云未舒,看到他面色苍白地躺在一口冰棺里,颜似霜雪,清绝高华,却了无声息。


  钟宴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


  他沉浸在幻像中,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见他吐血,“凶狠”脸的店老板烟斗已经吓得掉落在地,看见对面走出来的一行人,连忙高声喊道,“张大师,留步留步,这里有个小年轻撞邪了,您快给看看。”


  店老板小跑过去,弓腰驼背,腿脚却不慢,他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竟给他凶神恶煞的面相添了几分慈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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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章一定要让小钟同学挨上揍!本章赠礼钟宴和三师兄的互坑日常。下一次更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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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的礼物和支持,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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